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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千份的廣告目錄印製完成了!阿狗躺臥在涼爽的草蓆上,思索著怎麼分發可以達到最好的效果,最後他決定以曼森國際學校做為起點,在賣飯糰前,先溜進去每間教室發傳單。

 

這會兒才六點半,冬天的清晨,魚肚白的天色,阿狗穿著藏藍色厚棉外套提著一大疊傳單和一大包袱飯糰,冰冷的空氣讓他身子有些發抖,升上國中的他,身高迅速竄高到了170公分,體重卻沒跟上,顯得有些清瘦蒼白。他努力的翻越圍牆,準備從最近的七年級教室開始發送,教室位置的分配他曾經聽關允文略略說起過,憑著腦海中的記憶,他得行動的快些。

 

到了第一間教室,由於時間尚早,一整排迴廊都是空蕩蕩的,阿狗鬆了口氣,丟下了第一份傳單,正要走向下一間教室時,驀然發現,教室角落的座位,坐了一個正在早自習的女孩!

 

『你別害怕,我只是來發傳單而已!』阿狗揹著笨重的行囊,帶些慌張地解釋。

 

女孩放下手上的原文推理小說,她是闕子言,鎮上診所闕一雄醫師的女兒,曼森國際學校的高材生,也是弦樂社的音樂才女,她帶著好奇的眼光打量著眼前這個少年,一頭特別烏黑的頭髮、清瘦的臉龐、那雙獨一無二的澄澈深藍色雙眸,還有下巴上筆直的細線印記…,這殊異的長相,深深勾起女孩的好奇心。

 

『讓我幫你帶路吧!』闕子言站起身走到阿狗面前,深藍色西裝材質的長洋裝制服,雪白硬挺的衣領,齊肩的中長髮,充滿透明感的肌膚,整個人散發一種難以言喻的潔淨感。

『不需要啦!你別聲張就好…』一股洗髮精的香氣襲向阿狗,他看著眼前這名女孩,美麗而整齊的眉眼,亮麗的長直髮,腦海中想起了故事中看到的「公主」兩個字。

『你不讓我帶你去,我就去報告老師!』闕子言抬起頭微笑語帶威脅,阿狗只好同意了。

 

『這排是七年級教室,再過去右轉是八年級教室,這裡是九年級…』阿狗一邊聽著闕子言的解說,一邊快速的塞著廣告單,他覺得在闕子言旁邊特別緊張,想趕快結束今天的任務。

 

終於全部發完了!

『謝謝你!』阿狗向闕子言道謝,

『不客氣!你肩上揹那個包袱是什麼,裡頭一直傳出飯菜香。』

『喔!沒有啦!我每天早上都會來這裡外送飯糰,差不多到外送時間了,我要先走一步囉!』阿狗做勢要溜走,

『等等!你多久會來這裡發一次傳單?』

『大概一周吧!』

『那你以後週三來!我每周三都會提早到教室念書或練琴。』

『為什麼我要配合你?』

『我可以掩護你啊!』

『那…,好吧!』阿狗好像突然失去了拒絕的能力,

『對了,我叫闕子言,你呢?』

『林苟。』

『林苟?好奇怪的名字,以後就叫你苟兒吧!』闕子言微笑了一下揮揮手轉身回教室去。

阿狗狂奔到圍牆邊平常交貨飯糰的位置,氣喘吁吁,一個踩滑差點跌倒,此時一雙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扶了起來,正是關允文。

『怎麼啦?』關允文帶著暖陽ㄧ般煦煦的笑容,關心地詢問。

『沒事,只是擔心遲到而已。』阿狗對於必須對關允文有所隱瞞有些不好意思,但畢竟四處翻牆去別人學校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事,還是越低調越好,畢竟現在知道的人也只有唐荔而已,啊!不是,還有那個莫名撞見的女孩,什麼雀的,還叫他逢周三再去發傳單,真是見鬼了。

 

到了雙美國中,阿狗坐定了位置,立刻接到了右後方唐荔的小紙條:

『一切順利嗎?』

阿狗回頭看了一下唐荔,她一頭自然捲的可愛短髮,眨了眨那長睫毛的大眼,臉頰上微微的小雀斑,擦上粉紅色潤唇膏的嘴唇,一切那樣熟悉,他突然安下心來,拿出筆回覆紙條:

『一切OK,等著回收訂購單!』然後頭也不回地向唐荔比了個OK的手勢。

唐荔很開心,不只是因為這個小事業進行順利,而是因為她和阿狗擁有自己的小秘密。

 

接下來的日子非常忙碌,阿狗陸續從家裡信箱收到了如雪花般飛來的訂購單,惹來阿桃嬸的一頓好罵:

『死囝仔,信箱都給你弄歹去!』

阿狗捧著一堆信,飛快地統計著準備去批貨,頭也不回地跑掉了。

 

日子過的飛快,轉眼到了下一個周三,阿狗一面覺得不情願,一邊卻又不由自主地赴了那個女孩的約。

這天他熟門熟路地很快地把第二期的廣告單發完,然後蹲坐在一旁陪著那女孩練習鋸一個好巨大的木頭。

『欸!雀子言,你說你姓雀,這姓氏怎麼那麼奇怪?』

『是不知天上宮闕,今夕是何年的「闕」。』

『那是什麼?怎麼寫?』

『有沒有念過書啊?』闕子言白了阿狗一眼,在空中寫了一次自己的姓,

『我那有時間啊!』要幫忙飯糰攤又要顧自己的生意,念書這種事能過得去就好,阿狗繼續看著闕子言鋸木頭,不禁好奇地問:

『你在做甚麼工藝嗎?還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。』

『我是在拉大提琴!這是一種很高深的樂器!』闕子言一臉認真的糾正,

『所以你是在演奏音樂?根本不成曲調啊!』阿狗露出驚愕的神情,

『你真是…』闕子言又瞪了阿狗一眼,不再搭理他。

到了約定交貨的時間,阿狗站起身,

『我要去外送了喔!下次我不來了,好無聊!』

『不行!』闕子言提出了抗議,

『再說吧!』阿狗從包袱裡拿出一個飯糰遞給闕子言:『喏!你應該餓了吧,趁熱吃吧!』

『謝謝你!可是我比較喜歡吃蛋餅。』闕子言接過飯糰對著阿狗捉狹地笑了一下。

『真挑剔耶!』阿狗一溜煙跑了。

 

這天交飯糰,看到關允文沒穿運動服,穿著制服揹著一個頗具份量的葫蘆型提袋,他不禁好奇地問:

『允文哥!那是什麼?』

關允文從容不迫地將他的小提琴取出,告訴阿狗:

『這是小提琴啊!』

『你可以鋸給我聽聽看嗎?』阿狗想起了闕子言身穿寬襬長裙將大木頭放在腿邊練習的姿態,不禁對眼前這個迷你木頭充滿好奇。

關允文啞然失笑:『小提琴是用拉奏的,不是用鋸的。』然後拿出松脂潤滑了一下琴弦,順手奏了一首法雅西班牙舞曲。

 

琴聲悠揚流暢又奔放,關允文倚風而立的自信姿態,讓他更像一個貨真價實的王子,阿狗的心不禁飄向了另一個未知的世界…

 

回到雙美國中,中午吃飯時間,阿狗去蒸飯室裡取出阿桃嬸的便當,裡頭仍是老樣子有著一顆剖半的鹹鴨蛋,肉鬆、香腸、酸菜、白米飯,就像打散的飯團。

『阿狗!要不要吃雞腿?』唐荔捧著豐盛的便當,趕走阿狗前面的男生,坐了下來。

唐荔今天的便當裡頭有著一支香噴噴滷雞腿、荷包蛋、炒菠菜、紅燒肉末豆腐和熱騰騰的米飯,每天正中午由唐媽媽親自騎腳踏車送來,色香味俱全,阿狗幾乎每天都會搜刮她的便當。

『不用了,我吃不下。』看著阿狗無精打采的闔上便當盒,唐荔簡直嚇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。

『你怎麼了?最近生意很好不是嗎?』

『生意很好,訂單多到我來不及補貨。』

『還是身體不舒服?發燒了?』唐荔伸出那隻雪白細嫩的小手,放在阿狗的額角上,似乎挺正常的啊!

『哎呀!沒事的,你別管我。』阿狗離開了座位奔出教室,留下滿腹疑問的唐荔。

 

阿狗放學後回到家,準備把唐荔包裝好的貨一一分類寄到各班上,一面整理,一面腦海中又浮現了闕子言穿著制服的高挑身影,下禮拜三,他還要赴約嗎?

 

轉眼到下周三的前一日晚上,阿桃嬸正在準備明天飯糰攤的備料,阿狗跑到了廚房來。

『媽!你會做蛋餅嗎?』

『欸啊!那麼簡單的東西誰不會?』

『那明天早上幫我做一個!』

『你有夠麻煩,不會吃我包好的飯糰嗎?』

『從小吃到大,膩死了!明天幫我做蛋餅喔!』阿狗說完立刻跑回房間,準備明天要分發的新上架商品廣告冊,這回多了好多明星小卡,想必會大受歡迎。

 

週三的大清早,阿桃嬸將用麵糊加上滿滿蔥花、蛋液做成的厚實蛋餅沾了點醬油膏,包在鐵便當盒裡,並用藍色厚棉布包了起來。

『喏!拿去!』

『謝謝媽!』阿狗開心的拿了一大包裹的飯團和蛋餅的小包袱出了門。

『這囝仔!』 阿桃嬸看著阿狗的背影,這孩子越長越高了,鬼心眼也越來越多。

 

快手快腳地騎車到了曼森國際學校,終於又在七年級四班的教室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。

『闕子言!』

闕子言放下了手中正在計算的排列組合,回眸一笑,又是那個神祕的男孩,他今天手裡大包小包的,顯得有些忙亂,但那深藍色的雙眸仍是充滿優雅的靈動感。

『哇!我們又可以來野餐了!』闕子言站起身來。

『給你!』阿狗把裝著蛋餅的包袱遞給闕子言,她立刻興奮地打開,並用包袱裡附的鐵筷認真地吃起來,

『又香又Q!好好吃喔!這都是你媽做的嗎?』

『是啊!這些基本的早餐花樣難不倒她,不過她只有一個人,所以只作飯糰會比較得心應手。欸?今天怎麼不鋸木頭了?』

『跟你說那是大提琴了,而且上次我是在練習指法,才比較沒有旋律,不然我可是弦樂社裡琴藝最好的呢!』闕子言送給阿狗一記白眼。

『好啦!你快點吃,我還要去外送飯糰。』不知為什麼,阿狗看著闕子言的吃相,雖然覺得可愛,但又覺得跟她聊天有些緊張。

『我陪你去啊!反正我等下要去對面的練團室練習!』闕子言將蛋餅解決得清潔溜溜,過去洗手檯把鐵便當盒和鐵筷用肥皂洗得乾乾淨淨,再裝回藍色棉布包好,她有一雙手指修長的纖纖細手,雖然不是唐荔的那種奶油桂花手,但卻顯得更有韻味,阿狗不禁看傻了。

『快點走啦!』闕子言催促著。

到了圍牆邊,兩人看到了關允文從容地走向他們,闕子言悄聲對阿狗說:

『原來買飯糰的就是他啊!』

阿狗點點頭。

『咦,子言,你怎麼會在這?』關允文不禁好奇,

『我正要去練團室練習,經過這裡啊!沒想到你在這買飯糰。』闕子言一派輕鬆的回答。

『正好!我也要去練琴,要不要玩一下重奏?』

『好啊!卡農怎麼樣?』

『沒問題!』

『什麼是重奏啊?』阿狗看著彷彿相當熟識的兩人,莫名地感到有些吃味,順便發問了一個他不太懂得名詞。

『阿狗,還有點時間,你來聽我們練練吧!』關允文又是那陽光煦煦的微笑,搭了下阿狗的肩,阿狗感到無法拒絕,只好移動了腳步。

 

到了練團室,兩人坐定在位置上,演奏了比一般版本略慢的卡農,這是阿狗第一次聽到這支曲子。

前奏是大提琴的渾厚音色,以一種沉穩的步調徐徐地佈局,幾個音節後,浮出水面的是小提琴亮麗又溫柔,讓阿狗深深地沉醉在旋律裡,他猛然抬頭,望著兩人演奏時專注的神態,親密無間的默契,竟然有些嫉妒了,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呢?他自己也搞不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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